第5章 霍羽
市中心，博海集团大厦。
“按例询问，两位不必紧张。”
会议室中，坐着一男一女，西装革履，面容精致，即使对面坐着的是警官也丝毫不露怯，平静的表情让傅能看出几分燕于归的影子。
“作为燕于归的助理，你们平常都负责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由男助理先开口，“我负责集团内部工作的汇报。”
女助理：“燕总平日的行程和交际方面都是我在处理。”
“苗乐乐呢？”
两人表情略微凝滞了一下，男助理眼中的不屑没有逃过傅能的眼睛，倒是女助理，十分心平气和道：“她是总裁的贴身助理。”
“你们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女助理：“细心周到。”
男助理：“心术不正。”
两人的回答截然相反，傅能打量女助理，发现她并没有反驳或是不认同的神色。
想来有些事情站在她的立场上是难于说出口的。
男助理：“燕总卸任之后，苗乐乐在公司基本处于边缘人的状态，她和我们的工作不同，没有技术含量。而且就算燕总继任ceo，想来也不会留她太久。”
女助理补充道：“她刚来三个月，燕总扔了四件衬衫、三件外套，有时候上班着装也不是很得体。”
办公室潜规则？
傅能实在代入不进燕于归那张软硬不吃的脸。
“那钱鑫呢，他和苗乐乐关系怎么样？”
“钱鑫？”女助理想了想，“他是孙总的贴身助理，点头之交吧。”
男助理：“钱鑫只有高中文凭，是孙总一手提拔上来的，既其貌不扬也没有一技之长，全靠忠心才能留在博海，苗乐乐对这类人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从两人的处事和言谈风格，傅能已经能感觉到博海集团的内斗有多严重，就像燕于归说的一样，这艘地产业的航空母舰，已经开始内部自毁了。
男助理顿了一下，脸上有迟疑的表情，但还是说道：“燕总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但其实是一个公私分明，也通情达理的好老板，我是不相信他会杀人的。”
杀人？
傅能眸中一道暗芒划过。
苗乐乐的案子他们对外封锁了消息，按说只有凶手才会知道。
现在讯息却在博海集团扩散开，这不利于凶手的隐藏，却对另一个人有好处。
巧合的是那个名字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傅能就看到了本人。
比燕于归大几岁，但依旧是年轻有为的年纪。
他一身宝蓝的西装衣冠楚楚，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走了进来，“警官，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傅能很客气，“孙总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孙奇岩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但还是从身旁沉默的男子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
和从燕于归家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财务部的员工刚刚整理苗乐乐的桌子时，在她上锁的抽屉中发现的。”
傅能若有所思，“需要单独聊……”
“不，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孙奇岩打断他，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虚伪。
“我知道于归向来是个很注重面子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
他毫不犹豫，近乎急切的把文件夹里的散落开来，也展示在两位助理面前。
男助理的表情明显带着不可置信，女助理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们都没有说话。
傅能佯装震惊，“这！”
孙奇岩假模假样道：“唉，其实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这些也没什么，只不过……”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份傅能之前并没有看过的资料。
【姓名：霍羽】
【年龄：25】
【经历：父母双亡，初中毕业进入社会，在地下赌场靠打拳谋生，后因负伤无以为继，在盛行会馆做接待工作，期间结识燕于归，并于半年后二人领证结婚，相识一年后感情破裂，净身出户。】
“盛行会馆那不是……”女助理无法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孙奇岩好像还生怕傅能不知道似的，接过话：“对，就是那个富豪太太们消遣的场所，至于这个所谓的接待工作，范围可就广了。”
他最后一句颇为意味深长，傅能心里想的却是：原来燕于归说的鸭子，还真就是字面意思。
“嗯……谢谢孙总提供的信息，您的这些对我们‘非常有帮助’。”
“不客气不客气，博海集团出了这样的丑闻，也是我这个ceo工作没做好，如果我平时能多关心一下燕总的话，唉。”
傅能笑了笑：“欲壑难平，越是聪明的人越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客气道：“请问昨晚凌晨一点以后孙总在哪？”
“哦，我和一帮朋友在家里看球赛，人多热闹嘛。球队赢球钱鑫还录了庆祝视频。”
孙奇岩扭头对身后沉默的男子道：“视频呢钱鑫？拿出来给警官看看。”
-
燕于归很了解池野。
甚至说从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在若无若无地用小心思钓他上钩，像曾经一样。
可眼下的情形却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以为霍羽和池野是不同的。
霍羽张扬，骄傲又恣意，池野痞气，但骨子里克制又内敛。
两个人是光与影，对立而共生。
然而一切都太早了。
燕于归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被人表白，倒像是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威胁，全身写满了抗拒。
池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良久，他松开手。
“是我唐突了，抱歉。”
他猛地起身，膝盖嗑在病床的铁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膝盖的主人似乎一无所觉，大步流星走出病房，关上房门。
透过玻璃，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这是燕于归第二次生出如此之强烈的恨意。
第一次，是霍羽死的时候。
-
“麻醉剂来源查到了，是网购，悟敬已经去联系卖家那边的当地警方拘人了。”
傅能随手扒拉了两口泡面，一抬头，池野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半小时了。
他扔了个纸团过去，池野伸手捞住。
“怎么，燕顾问他前夫的资料有什么问题？你都快盯出花来了。”
“不过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吗？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是你失踪多年的同卵双胞胎兄弟？”
池野两腿一翘，整个人懒洋洋的。
“是吗，一模一样？我怎么觉得这孙子虽然帅，长相离我还是有段差距。”
傅能一口泡面呛住，“你可要点脸吧。”
“对了，刚刚你没去博海集团，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都不知道我抓钱鑫的时候，孙奇岩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样子太精彩了，我都想录下来。”他啧啧称奇。
“钱鑫交待背后人没有？”
傅能摇头，“嘴硬，咬死了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说是看不惯燕顾问和苗乐乐两人，银行账户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而且这个钱鑫身边没女朋友，唯一的亲人也在上周去世，葬礼还是孙奇岩替他操办的，我觉得很难审出来。”
况且审出来，光凭笔录，也很难定孙奇岩的罪。
傅能看他脸色不大好，想了想安慰道：“经侦那边已经着手在查博海集团了，有燕顾问的配合进展很顺利，就算孙奇岩逃过杀人罪，偷税漏税也够他在监狱里好好进行思想改造了。”
池野“嗯”了声，屈着的手指夹住掌心的纸团，没回头，径直熟练地往后一抛，纸团直直掉入口径不大的垃圾桶中，动作潇洒得很。
可傅能觉得他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不太一样，略微低沉，像在压抑着什么。
“故意杀人变逃税，太便宜他了。”
傅能放下泡面，正经道：“要不你再去审审钱鑫？”
“先晾他一段。”
池野指尖在桌上轻点几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我们还漏了一条线索。”
-
mr酒吧。
舞池里男男女女摇晃着身体，在烟草和白兰地的混杂气息中，疯狂摆动着腰肢和臀部，音乐大的几乎要震聋耳朵，剥夺听觉的情况下，视觉和触觉，就是唯一操纵激情的桥梁。
装扮艳丽的女子嘻嘻哈哈穿梭在男人之中，一转头，碰到了个极品。
她媚眼如丝地靠过去，语带轻佻，“小哥哥，你身材好好，一起来玩啊。”
男人躲了一下，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目光清明，在酒吧里到处搜寻一个人的身影。
女子却不肯罢休，咬着自己下唇楚楚可怜道：“好凶哦，你弄疼人家了。”
不知为什么，男人看到她的神态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松开手，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女子眼里掠过一抹异色，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娇笑着继续混在舞池里。
吧台边。
“下属刚被抓，孙总晚上就泡吧，兴致真不错。”
“你们这群警察烦不烦！”
孙奇岩喝的醉醺醺，一听声音恼火地回头，眼珠子却差点掉出来。
“霍、霍羽？！”
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不、不对，你不是霍羽，你是那个叫池野的警官，哈，他还真是可怜。”
池野要了杯威士忌，坐到他旁边，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踩在地上，优越的身材比例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说的他是指谁？”
孙奇岩紧抿着嘴，避而不答。
“你们都把钱鑫抓走了，找我还有什么事。”
“钱鑫是抓住了，只是有些案件细节需要孙总补充一下。”
孙奇岩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池警官，非法录音可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诱供也不行。”
“哦？”池野微笑，只是笑容中有些意味深长“看来孙总很懂法律。”
孙奇岩嗤笑，站起身掏出手机付了钱。
想要走的时候，却被池野伸出手臂拦住，手机也被人毫不费力地夺了去。
他神色阴翳，“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野神色平静。
“在钱鑫的手机里，我们并没找到约苗乐乐晚上见面的那条短信，这件事这么私密，孙总应该也不会假手于人。”
旁边突然窜出一个戴鸭舌帽的小年轻，池野把手机递给他。
“即使对苗乐乐那样大胆的女生，十一点应该也是你能约出她的最晚时间。”
“只是不巧，当夜燕于归是先送下属才回的别墅，钱鑫应该独自一人等了很久。”
“但他又紧张到麻醉剂的分量都会失误。”
“我猜，守着尸体的几个小时里，他可能会给你发短信，或是惶恐不安，或是汇报进度。”
孙奇岩脸皮抽动了下。
“池哥，找到了。”
池野亮出警官证，孙奇岩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几个便衣警察。
手机屏幕的光和彩灯的五颜六色融合在一起，显得绮丽又梦幻。
只是每当太阳升起，曾经疯狂、放纵过的，又会变成一场空。
“一个简单的知识，即使毁掉sim卡，手机里的短信也不会彻底消失。”
池野定定道：“孙奇岩，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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