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忆往昔(一)

跟慕梓栀相遇的时候他还没到三十岁。当年慕梓栀觉得他年纪不小了，那是跟她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比，但是真的算起来他也没有多大。他也就是比她早走出校门了几年，早接受了几年的社会毒打而已。而跟慕梓栀的相遇多少带了点天意。

        秦佘当时手里有块地皮，他想以古风韵别墅群为噱头捞一笔。于是他请了在q大教书的沈霞来做这个项目。只是来他办公室谈项目的人却不是沈霞，来的是慕梓栀。慕梓栀得益于她的家学渊源，她古典建筑造诣是非常高的。别人只能仿，但是她可以做古建。

        不过秦佘不想要古建就只想要噱头，慕梓栀第一次的方案被他删的干净利落。他看得出来她是压着火离开的，也没想着她还会来第二次，甚至还带了两个模型。平心而论，他删减完的设计稿他自己都不想看，真得难为她能做了模型还准备和他讲道理。不过你要是指望情怀这东西能感动他，那才是痴人说梦。秦佘从夏家强行碰瓷后，他为数不多的情怀也消失殆尽。混了五六年社会的他，除了人民币是没什么让他开心的。

        慕梓栀的态度挺让他意外的。她说了哪个方案都可以，只要他有满意的，就付钱。

        秦佘第一次看慕梓栀以为她是有情怀的，不过这会儿，没啥意思。他付了钱，问她什么时候能出图。一个月够吗？

        慕梓栀说要和沈老师商量，她定不下来。

        他想了想沈霞的效率，点头答应了。再后来和他谈项目的就是沈霞了。

        他好奇就多问了一句：“之前来的您的那位学生怎么没一起来？”

        沈霞回的礼貌：“我前段时间生病，只能托她来跑。现在我身体无碍就不能再耽误她的时间了。得让她专心忙功课，而且快期末了。”

        秦佘直觉没这么简单，他就找人查了查。这一查，他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沈霞前段日子生病急需要钱，她这位好学生就硬着头皮补窟窿，这会儿沈霞出院了，她就撤了。有点意思。什么赶功课，她昨天还去夜店完了一圈呢。真不敢相信照片上这位和穿着肥的和麻袋一样的校服来他这里谈项目的是一个人。

        慕梓栀去的这家酒吧，秦佘也常去，他今天刚好有空便打算去看看。他去的时候，慕梓栀在跳钢管舞，她穿了非常保守的紧身衣，连胳膊都套了件肉色的袖子。不过依然是全场最为火爆的。力量与美的完美结合，不带一点色情，却依然赏心悦目。

        秦佘点了杯烈酒，酒吧老板陪在他旁边。他随意地问道：“台上那位，多少钱一个月？”

        “那位？”老板看着台上慕梓栀，“那位是祖宗，请不起。玩一票就走，啥时候再来看心情。就这样，一次100起，现在工资才多少？”

        “有点意思，能叫过来聊聊吗？”秦佘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喊她过来就100，这个钱是给她的，我们酒吧不抽成。”老板回答道。

        秦佘拿了两张票子让他叫人。

        慕梓栀过来的时候喊了声：“秦总，又见面了。”

        “你做设计屈才了。”秦佘笑了笑。

        “这是乐趣，设计是情怀，不一样的，”慕梓栀笑笑地说道，“要酒吗？我调酒不错的。”

        秦佘点了点头，慕梓栀调一杯酒就是50，比酒单上都贵，不过看她调酒也也是享受。

        秦佘接过酒杯，点评道：“你在这里一晚上，抵得上你小半年的设计稿。而且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这样子不好吗？”

        “我觉得可以有更好的，比如凑够了钱做一个山水庭院。也好让人知道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珠。”慕梓栀漫不经心地说道，“之所以老是有人鱼目混珠，是因为宝珠从未被人窥见。”

        “还不服气呢？真认为你那个设计是明珠蒙尘呀？”秦佘懒散地说道。

        “那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慕梓栀眼睛中带着光亮，然后郑重地说道：“秦总按我设计稿去做，投资回报比如果没高出预期20个点，我赔您损失。我就算不务正业，在这里的收益也不错。”

        秦佘看着对面的女孩，她此刻烟熏妆配着紧身衣，标准的酒吧女郎，但是他能看到她眼中的光，亦能看到她的自信慢慢和笃定。他好多年未见过了，陪她赌一把又何妨？正如她说得那样，她收益不错，有资格支付赌资。

        不过：“你那份吗？那份成本溢价过高。这样吧，你在精简下。只要能高出10个点，我二期按你那份做，如何？”

        慕梓栀拿了空杯子，跟秦佘碰了一下，“一言为定。”

        后来的很长时间秦佘都认为自己那天是酒喝多了，不然也不至于应了慕梓栀。而且他也不知道一个黄毛丫头那么难搞。

        慕梓栀后续的图纸确实精简了一些，不过依然麻烦得很。而且慕梓栀不是出了图纸就完事，她去工地监工，不合规她都要求推到重来。她甚至还拿了测绘仪去测绘。你不让推到，她就能把你告到质检处，说你未按图施工质量有问题。从秦佘上了慕梓栀的贼船，他觉得至此一次，绝无二次。

        差不多折腾了半年多，秦佘心力交瘁，他用来试水的一期别墅群也竣工了。他当天就跟售楼处的一个小姑娘勾搭上了。长了水嫩嫩的，是跟慕梓栀南辕北辙的那一款。托慕梓栀的福，现在慕梓栀那款，无论是她校园清纯的一面，还是她酒吧狂野的样子，他都不想碰。虽然他也没见过第二个能在这两副面孔中切换地游刃有余的，但是这两幅面孔他都不想再见到了。

        房子销售的好，是意料之中，他都费了这么大劲了，市场又不瞎。让他意外的是销售速度，差不多为了弥补他过多的投资，他这一批别墅是高于市场50个点售卖的。他不担心卖不出去，但也没想到一个月就卖得干干净净。这样子，慕梓栀说的20个点溢价是做到了。那么于情于理，他去看看她都在正常不过。他现在也知道她住哪里了。

        慕梓栀开门让他进来的时候，她问的第一句是：“秦总是准备遵守诺言，按我设计稿开第二期？”

        秦佘不想守诺，一期就不错，而且慕梓栀不乐意话没问题，他现在有设计稿不需要她。

        慕梓栀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继续说道：“秦总你要是未经同意就用了别人的设计稿，算侵权，我挺闲的。”

        慕梓栀的难缠那会儿就可见一般。

        “不能谈谈吗？我可以加钱。”秦佘觉得这个可以谈。

        慕梓栀把她家门打开：“秦总慢走不送。”

        秦佘不准备走，他是来谈判的，他要跟慕梓栀讲道理：“你那个太复杂了。这一期成本就溢出来了15个点，按照那份设计稿，我就是高于市场价50个点，也没一期投资回报比好。你虽然是做设计的，但也应该为投资人考虑一下。”

        慕梓栀才不搭理他。她大门开着，他不走她也懒得理他。她要去书房画画了。她现在是假期，日子得悠闲舒心，才不让人烦呢。

        秦佘走进去，就看到了一幅山水庭院。虽然早知道她家学渊源，但是亲眼所见还是挺震惊的。因为她幼年时双亲便不在了，虽然有一位伯伯教养她又守着一屋子的宝藏，但是终究是差了些意思。慕梓栀这份灵性是非常不错的。

        秦佘早年跟着一位老学究学习，这会儿他存了套近乎的心思，也就拿了支笔在慕梓栀的画上题了一首词，搭配她的画也是相得益彰。慕梓栀看了看，也没再赶他走，甚至还留他吃了顿晚饭。

        他怀着那点骗设计稿的心思，就和慕梓栀以朋友身份相处下去了。

        他新交的小女朋友因为他要跟慕梓栀去老城区测绘放了她两次鸽子拉倒了。不过秦佘也不太在意这个事，跟慕梓栀相处长了，他发现只要她不在工地上发神经，别的时候她有很多可取之处。除了跳热舞这项外，她还会很多事情，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她都精通，这些久到他都已经遗忘了的事情，在他和慕梓栀待在一起日子又重新捡了起来。

        秦佘不知道慕梓栀怎么把酒吧女郎和名门闺秀衔接上，她在这两种身份上切换自如。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设计是情怀，热舞是乐趣。

        跟慕梓栀这么相处了一个暑假，他也没忽悠动她拿那版设计稿开发二期。而且这个假期她又跟着沈霞做了一个项目，秦佘看了那个设计图，还不如他们一期呢。

        “人家就要现代风，我当然就现代风了。”慕梓栀把笔扔了，不乐意地说道，“一期我是委曲求全，要不是你答应了二期，我才不给你画一期。秦佘你不当资本家的时候，还挺可爱，披上这个资本家的皮，真是够够了。”

        “我们商量一下，你不能一点都不妥协，”秦佘才不在意呢，“你那个太复杂了，超出市场50个点已经很不容易，再高了，就真的没市场了。”

        慕梓栀想了想道：“一期不是已经培养了一批熟练工的师傅了？那么模具我们也可以批量生产一部分。我最近翻资料发现脚本机现在有一款精度很高的测绘仪，你去掏一批回来，这样子算算成本，我再研究怎么改。但是秃成一期那样，你别想了。”

        于是慕梓栀委曲求全的出了二期的设计稿，比一期强了不少，但是她还是不太满意。不过那会儿她跟秦佘就不单纯是雇佣关系了，摆着朋友的线相处着呢。

        二期的时候秦佘就玩了一次预售。他忽悠慕梓栀的时候说的是50个点溢价过高，但是他凭着一个月一期就卖了个干净的这件事情，他自然知道50个点不是上限。他二期做的比一期精良，在没动工的时候，他就通过关系网散布新楼盘开盘的消息，一同把慕梓栀的设计稿和她的模型拿出来展示，然后他便提前凑足了施工费不再需要从银行贷款。

        这些慕梓栀都不知道。她那会儿虽然社会，但本质上还是个学生，比不上接受了好多年社会毒打的秦佘。最后二期是高于市场价一倍卖出去的。销售的非常火爆，甚至已经有人在问他什么时候开三期。

        二期售罄的那一天，他跟慕梓栀跑酒吧去庆祝了。他们在一场热舞中相拥地吻在一起，朋友那条线就彻底越过去了。按着秦佘以前交女朋友的套路，这样子的一天，是不可能就这么抱一抱了事的。他们虽然打着朋友相处，可是不是朋友，反正酒吧老板是不信的。但是那一次，他们就真的只是相拥着长吻，没在做别的，尽管他们当时都喝了不少酒。

        慕梓栀是不觉得有问题的，可是秦佘清楚自己为什么守得住。因为他就没打算跟慕梓栀当个男女朋友处一处，他想跟她结婚。那么他就不会让她带着一丁点非议。他自己的破事一大推，他盘算着等他收拾干净了再说这个事。反正她还在念书，等她毕业后他就把她送出国再念几年书。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他也把乱摊子收拾完了，刚好结婚。现在他等得起。

        秦佘没着急开三期，慕梓栀对二期也不满意，还跟他发了一顿火。原本三期他也可以再忽悠一下她，不过这会儿他改主意了。他二期买的火爆，不少人都在问三期。而这不少人中有几个很有背景家庭的三代。他可以把三期做的日臻完备，既能哄慕梓栀，也能彻底把夏家打压了，甚至可以让他的公司更上一层楼，何乐不为呢。

        秦佘这些盘算慕梓栀都不知道，她乐意跟秦佘相处可是没打算和他结婚。他有老婆的事情她当然知道，她现在可以叫知己，要是打算结婚那三的名头她可就做实了。她没兴趣。她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为了那么老的人去当三儿，而且一进门还要当后妈。她是脑子瓦斯特了吗？她觉得最多一年他们肯定玩完，这样子她少年的初恋也是美好的。值得的。

        于是脑电波不在一个频率的两个人，就这么愉快地相处下去了。尤其是秦佘说了按照她的意思做三期她就更开心了。磨了快一年半了，这家伙终于松口了。她要去学校跟老师说，她今年不接其他项目了，她要踏实地做她的岚山故居。

        慕梓栀在岚山故居的三期上倾注良多。她设计到了高潮成本就丢脑后面了，秦佘这次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由着她推到重来了好几遍。三期水磨工磨了差不多快一年，她大四快结业的时候才竣工。

        不过她也要跟秦佘说再见了，岚山故居建好了，她国外的学校也申请下来了，其实也没什么遗憾的。虽然秦佘总跟她说等她留学回来他们就结婚，可是她还是不太想把这个三儿名字扣死了，秦佘是哪里哪里都不错，可是他有老婆有孩子。她这会儿最多是踩线，她不想进一步。出国也不错，等时间长了就忘了，而且她大五也得回学校准备，没功夫搭理他了。

        慕梓栀想了想，她觉得她应该给这段短暂恋情留点什么。然后她让秦佘去岚山故居三期那套他送她的的房子里。

        她从酒吧里拿了几种酒，调成烈酒。等秦佘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黑色皮裙搭了一条丝袜的慕梓栀跳热舞。她在酒吧从未用这副装扮跳热舞，而此刻她还在自己身上浇了半瓶的酒，再配上摇滚乐，光看着就血脉贲张，更不要说她还要拉着你跳。

        做了快两年柳下惠的秦佘是真的把持不住，而且慕梓栀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他们后来又喝了不少酒，滚床单滚得在自然不过。

        秦佘醒的时候慕梓栀早跑了，就给他留了个纸条说她回学校了。秦佘就觉得慕梓栀是不好意思，也没想太多。这样子吧这样子吧，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强迫的不是。

        不过后来他就不得不多想了，因为慕梓栀没时间跟他玩了。她每次都是一幅我很忙，我要做毕设，我要去补口语课，我亲戚来了不舒服，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没空。这样秦佘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傻了。为什么呢？他觉得他要问清楚了。

        这个也不用问了，慕梓栀交了个新男朋友，他们系大二的。这个算是公开的秘密。他们建筑系都传疯了，说什么当年青梅竹马还真的走到一起了。

        卓楠被慕梓栀抓壮丁演了这么狗血一段，那会儿卓楠都不知道慕梓栀怀孕了。

        慕梓栀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都震惊了，就那一夜呀她可真行。她应该去买彩票了。不过她是没打算打胎的。她发现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四期末考试周，她也没啥反应，她琢磨她大五的时候跟沈霞老师说她想趁着没出国的时候多做几个实际工程就不在教室画设计稿了。凭沈霞对她的偏爱，这个事肯定能成。那样子她去附近小镇子把孩子生下来，再找一户好一点人家寄养，等她出国后站稳了，她就接她宝贝和她一起生活。她其实挺有钱的，安排这些没问题。她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和秦佘说这件事情。她是真的真的没兴趣参合别人的家庭，秦夫人已经被绿了那么多次，不差她滚床单那一次，她也就是想给她的恋情留下点回忆。不过现在老天送了她这么大的宝贝，她也是非常非常开心的。秦佘就贡献了一颗精子，没别的了。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她让卓楠陪她在学校演了这么一出，谁让他高考的时候她免费给他补课那么久，不然他能直挺挺的进q大，不需要一点家属降分政策。这是她的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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