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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第章 暗流汹涌(7)


润夏等在侧门处,不时地换着脚站一站,低头细察才发觉脚后跟已是磨得破了皮,殷殷血红渗出来,与那银灰洒朱砂的鞋面,倒是相称。

        等了又一会儿,润秋才过来了,这回穿着女装,润夏瞧着心里欢喜,忍不住携了手多问了几句,润秋有一搭没一搭的答,末了认真道:“我本来不想把这个带给你,我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带这东西来,不过是叫你不痛快罢了。”

        润夏柔声道:“没有不痛快,家里捎来这样好的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润秋撇嘴道:“这东西滋腻得很,你胃口又不好,还是少吃为妙。”生怕润夏不信,佐证似的道,“我是查过书的,可不是自己杜撰。”

        润夏轻轻笑起来,热切道:“梦楚的舞会,你也去吧?”

        “我才不去。”润秋果断一口拒绝,半晌却不肯走,愣愣又蹭蹭,别扭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一个线缠粽子,道:“今年端午你也没回家,这是我央了表姐教我,特意给你缠的,”大概是觉得这样式太过简单,补充道,“跟大姐和表姐的手艺比不得,带不出门就随意搁在家里吧。”

        最后一句话说的痛彻心扉,润夏看她情状只觉得好笑,那线缠粽子又委实缠的不甚熨帖,于是开了手包拿出荷包,又将线缠粽子放进去,再裹起来归置到手包内处,故意道:“这样粗糙的小粽子,可是要好好的藏起来,不能叫旁人看了去呀。”

        她这一回笑的真心实意,且十分开怀,越发明艳照人。润秋嘀咕道:“你可真容易开心。”下一句思忖着到底没说出口,她想润夏这样容易开心的一个人,在杨家究竟过的多么不好,才会一直愁眉不展呢?

        忍不住上前挽了姐姐的手臂,轻轻摩挲,润夏宽慰道:“还记着呢?早就不疼了……”

        润秋咬牙道:“他还……为难你么?”

        润夏叹了一口气,又拿手轻轻拍着润秋手背,“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何必与他怄气呢?”

        润秋不屑道:“谁跟他怄气?不是你,我认他谁啊?!”

        润夏笑道:“这便是了,”又试探道,“当真不去?”

        润秋道:“不去,表哥给开小灶,我得去听呢。”润夏也不强求,姐妹两个又叙了些旁的,才依依分手。

        润夏到了的时候,齐家的舞会已经开始了,其实她作为女傧相本不该来迟,所幸齐家家大业大,傧相也不止一位,她又素来不喜这样的场合,因此只自己找了个地方站着,静默的看着舞池内红男绿女。

        中间那个跳的最起劲的,是个穿桃红洋装的女孩子,瓷娃娃一般的装束,裙摆处缀着一圈的蝴蝶结,脚下回旋带动起来,好像数只蝴蝶翩然飞舞,引得周围跳舞的男孩子投去目光。

        她认出是唐家正值妙龄的大小姐,心里倒有些赞同那些娶了一房又一房的男人,果然还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华最美,不遮不掩、肆意张扬。

        脚踝处疼的厉害,润夏轻轻活动了一回,又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退,冷不丁脚下一空,身子就要跌下去,心里咯噔一沉。

        有人在腰上轻轻托了一把,旋即又抽回手,润夏回身道谢,讶然发觉帮了自己的,是杨月楼。她迟疑了一回,到底福了一福。

        杨月楼欲要伸手相搀,那手悬在半空,到底垂了回去,道:“少奶奶折煞杨某了。”

        润夏想到某日的戏院后台,也是这双手替自己掩住了帘子,隔了外头的龌龊腌臜。她定一定心神,笑道:“杨老板怎么在这里?”

        杨月楼道:“齐家老太太爱听我师兄唱戏,我来替他……看着孩子。”

        润夏想到那个虎头虎难的娃娃,又见杨月楼手里拿着些素饼,心下了然道:“小孩子不喜这些,那边有牛奶饼和蛋糕,我与你取些。”说着自己带路,一径取一径道,“那边还有新鲜的牛乳,不过小孩子也不能只是吃这些零食,还是五谷杂粮和对脾胃……”

        杨月楼乖乖听着,润夏给什么便拿什么,末了道了一句“谢谢”。润夏道:“我今日在这里行的是傧相的职,杨老板不必这般客气。”

        杨月楼道:“是为了……我师妹,要多谢少奶奶。”

        润夏端着牛乳的手不自觉抖了一抖,些许牛奶溅在被壁,差点溢出来,她将最后这辈牛乳交给杨月楼,轻轻道:“我也不是帮她,我在帮我自己。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久了,自己是不得圆满的,可还是希望别人能圆满些,只是……坏了杨老板的姻缘。”她说着偏过头去,餐桌上的刀叉反射水晶灯的光,亮的晃眼。

        杨月楼道:“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如今她若能圆满,我做师兄的,也很欢喜。”他说着掏出手帕,“方才看少奶奶走路……我们唱戏也有服装不合尺码,垫一垫总归好些。”

        润夏迟疑了一回,摆手道:“没关系,总要磨一磨的,习惯了就好。”

        二人再无它话,杨月楼收了手帕,又再三道了谢才走。润夏看着他伟岸身影,心里说不清道不明,脚踝疼的越发厉害,偶然侧身恰对上张晋松一张笑脸,心里莫名慌张起来。

        张晋松穿着虾青色的西装,旁边一个白色西装的男人,二人俱是英武挺拔的身姿,引得舞池内许多女孩子纷纷侧目,男孩子又有些不服气。张家五少爷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屋内气氛变化,径自走到润夏跟前,笑道:“方才看嫂子熟络样子,看来四嫂往后办舞会,少不得也要麻烦嫂子来帮帮忙了。”

        润夏笑着摆手,道:“你家四嫂办舞会邀请的都是各界名流,又不像他们小孩子家家,”又忍不住打趣,“你四嫂这几日,可又安排了麻将局饭局?”

        张晋松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安排倒是安排了,只是回回都没有杨家嫂子,所以我也就不去了。”

        润夏摇头道:“又说违心话。”对上白西装男子,“这位是?”

        张晋松道:“我同学,郑有为,公干来金陵的。”

        郑有为点头,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润夏,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且目光里几多探究,润夏觉得不舒服,便借口它事离开了。

        张晋松道:“比你豆城方家的二小姐,如何?”

        郑有为斜乜了他一眼,道:“这要看谁来评判了。”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这一号,回头哥哥在京城替你留心,这一个,还是算了吧。”

        张晋松笑了一下:“怎么着?”

        郑有为哈哈一乐:“这还要哥哥挑明了说么?”

        齐梦楚下了楼梯来,一眼瞧见张晋松二人,梦楚活泼道:“五哥哥来的好晚。”言语中带嗔含娇,张晋松笑道:“你一个东道主下来的恁晚,也好意思埋怨我们。”目光看向梦楚身后,是个陌生的女孩子,裙子鞋子都是繁复的式样,却不太登样,只有一头油光水滑的黑发是自己的。

        张晋松笑道:“你同学?”

        梦楚道:“是,也是张昶的同学。”她说着调皮一笑,又朝着张晋松眨眨眼,“以后么,就要看张昶的本事了。”

        丹遥不提防梦楚这般直接,一张脸烧起来,张晋松想着这必是弟弟在彭州那个女同学了,耳闻已久,漂亮是漂亮的,只是平常了些,他想张昶还是个小男孩,尚不懂得女人的好处。

        张晋松本是带郑有为来拜会齐家长翁,因此也不在此处多掺。二人走远后,梦楚笑着附耳丹遥:“傻子,你慌什么,这是张昶的五哥,你以后同张昶在一处,总归要与他打交道。”

        丹遥想,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曾经对张昶情根深种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心里莫名有些感触,大抵梦楚从前爱人是错,如今所嫁是对,又想到李家齐,只盼着他在国外也能做些对事。不由道:“挺好奇你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把你也带成了这样。”

        梦楚嗔道:“这样不好么?”

        丹遥笑道:“你从前可不爱这样撒娇,蛮横得很。”

        梦楚静默了一回,轻轻道:“从前家中只说,务要门当户对,但大多是计较一个金钱和官阶,我娘又不在,他们也只是为了一个面子罢了。”

        丹遥疑惑道:“可我听你那位密友说……”她自忖说人家丈夫不好是忌讳,便住了嘴,

        梦楚倒是不介意,道:“珍珍待我很好,只不过她也囿于门第观念,那时也是受人挑唆,”她顿了一顿“你看过铡美案吧?那陈世美在史书上原是个好官,不过是不愿为了亲戚朋友走后门,被朋友怀恨在心编入了戏本,后来就成了负心的恶人。他也是如此,不过是之前不愿借钱给朋友投资证券,所以才被人背后说了些诋毁的话。”

        丹遥觉得惊奇,从前梦楚还真不是个手不释卷的人,这种话,原本料想应该是陈雪莹说来。不由道:“当真是几日不见,非复吴下阿蒙了呀。”

        梦楚整个人发起光来:“我不爱读书,家中也觉得女孩子读书是个累赘,他却鼓励我读书,培养一二个爱好。他不在金陵的时候,我就看些书,一开始也看不进去,后来倒觉得比看一大家子做张做致,有趣得多。”

        丹遥道:“他家不是在金陵么?时常出去?”

        梦楚道:“他是有伟志的人,虽然我还不太懂,他自比连横的公孙衍,说是要让咱们的工业也能规模起来……”说着词穷起来,笑道,“咱们讨论他做什么,去找你表姐玩儿。”

        润夏那里正忙,姐妹两个撞了鞋,当下会心一笑,又见润夏脚踝硌的出了血,梦楚少不得拿了自己一双旧鞋来与她换,又说叫她来是为玩耍,哪里是为了做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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