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今日我当值。”赵文石穿了一身黑色衣袍，腰间挂一柄横刀，看气势特别唬人，想来平日里抓捕犯人很是厉害，此时见到是唐玉茗，想起昨天的鸡蛋卷，他才收敛了周身锋芒，尽量友好道，“正好顺路，不如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何况确实有一段路是同行的，作为新搬来的住户，唐玉茗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出友好的一面，于是笑道：“也好。”
今天起得早，没有做早饭，他打算去街上瞧瞧有什么热乎的点心，正好买来当做早点。
听说街角有卖糖糕的，软软糯糯特别好吃，不如等会去看看。
唐玉茗边走边盘算自己的早饭，并没有觉得一路气氛有些安静。
反倒是赵文石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开口打破沉寂：“昨日的鸡蛋卷很好吃，多谢。”
唐玉茗闻言抬起头，笑道：“只是些普通吃食罢了，不值什么。赵大哥若是喜欢，往后有时间我再多做些给大家分分。”
食客的肯定对厨子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嘉奖，何况唐玉茗上辈子身为社畜，与人沟通交流自然不在话下，本着与新邻居打好关系的美好初衷，他很快与之聊了起来。
凭着他的聊天水平，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起来，家长里短一扯，赵文石就知道了他是个吃手艺饭的，往后要在吉香居做厨子，难怪做出来的东西这样好吃。听闻家里父母已逝，只有个小弟在外读书。这年头束脩可不便宜，靠他一人不容易，往后还是想办法多照拂些为好。
赵文石看了眼身旁青年，表情无甚变化，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帮扶。
他虽然看着话少，却也不是丝毫不懂交际。一路聊下来，唐玉茗就知道了他先前当过兵的事，如今不打战才得以归乡当了捕快。
赵文石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眼看要养不活一大家子，就将他送出去换了一袋白面回来。本是要送去给大户人家做仆役的，没成想半路上遇到劫匪，他人小藏在灌木树丛里才逃过一劫。劫匪砍杀了不少人，剩下的死的死逃的逃，没多少工夫就不剩活人了。
巧的是他们离官道不算远，正好被一过路老头看到。看到也便罢了，谁叫这老头偏偏看着年纪大，却是个实打实会武功的江湖人，当下就将一众劫匪制伏，扭头送了官。
这老头早些年走江湖没有成家，如今也没个子女，就收了赵文石做徒弟，教给他一身拳脚功夫。老爷子去世后，赵文石操办了后事，恰逢边疆打仗，他就带着一身武艺去从了军。
没几年仗打完了，赵文石身手不错，军功自然也不少，于是归乡时朝廷发了丰厚的银钱赏赐，论功行赏下来还给他发了一户独栋宅院，便是如今百花镇的这处宅子。
彼时赵文石无处可去，小时离家已有十数载，连父母面庞都记不得了，更不必提家住何处。照顾自己多年的师傅也早已故去，在世上了无牵挂，于是便来了这江南小镇。
左右还有朝廷发的银钱宅子，赵文石就在此地安了家。他会武功，身手又好，便在百花镇当了捕快，如今日子过得不错。
了解赵文石之前的事迹后，唐玉茗愈发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值得一交。
一路下来，两人之间已是熟悉了许多。赵文石今日当值，去晚了不好，便在集市与府衙的路口同唐玉茗道了别。
今日来得早，早集尚未结束，现下还很热闹。
唐玉茗赶着集，碰上不少附近村里来卖蔬菜鸡鸭等农副产品的，就给自己屯了些米面干货，偶尔遇到些新鲜小玩意儿也买下，放入背来的大竹筐里。
他今后要在酒楼做工，一日三餐里有两顿都不在家吃，是以也用不着买太多菜，吃不掉不说，放久了还要坏。
因此赶集大多挑的是腊肉腊肠干菌子等放的久的买。
路过街角，唐玉茗如愿以偿买到了糖糕。
这糖糕并不难做，寻常人家平日在家也能做得，就是费些工夫罢了。镇上卖糖糕的不止一处，但偏偏就是这街角老婆婆卖的最好吃。她手艺好，糖糕里的糖又放得足，吃起来格外香甜软糯，人们自然是喜欢到她这儿买，实在。
唐玉茗美滋滋吃完糖糕，舌尖还留存着一丝淡淡甜味，觉得心里头暖呼呼的。
如今已是仲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眼看夏季就不远了，家里的床铺被褥等都得准备起来。
尤其这年头没有空调，三伏天里再热也只能靠打扇睡竹席纳凉，先前唐家日子过得一团乱，一卷破竹席早就坏得不能再坏，还是得重新准备才是。
想罢，唐玉茗也不是个迂腐拖延的，银子该用就用，很快买了个齐全。
采买好一应物什，还得去买几件夏日穿的成衣。
他自己不会做衣裳，便只能在铺子里买现成的。好在唐玉茗长得好，如今换了芯子气质也偏温润起来，穿什么都合适，随便试了几件便买下了。
待一切办妥当后，他去给远在青林府的唐铮寄了封信，大致说明家里的情况，旧宅已卖换了新住处，也给他准备了房间。之后又说到自己在酒楼找了新活计，往后不必摸黑早起，叫他不用担心认真读书云云。最后又叮嘱天气热了，记得给自己买些夏日的衣衫，凉席蒲扇也早些准备起来，不用省银子。
一封家书絮絮叨叨，大多是些琐事，却是最能给远方学子带去慰藉的。
除了书信，唐玉茗还附带给家里崽寄了五两银子。出门在外花费必然不少，更何况是在古代，断什么也不能断生活费。
操了一颗家长心的唐玉茗就怕孩子在外读书吃苦，好不容易养好养健康的身体又给瘦没了，忍不住就又写了一页纸，细细嘱咐了一番。
待信寄出，他这才带着一竹筐东西回家。
此时天色尚早，唐玉茗将买回来的东西整理齐全，又开始捣腾院子里种下的蔬菜。
他这片院子不小，种了一棵枇杷树、围了鸡窝都还剩下一大片地方，于是唐玉茗干脆开垦出一小片菜地，平日里种些蔬菜葱蒜，也能吃上一口新鲜的。多出的菜叶还能拌在粗糠里喂鸡，着实不错。
忙活完，时候也不早了，唐玉茗洗过手换过衣，打算去吉香居正式开始上班。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前的一段时间，大师傅们陆陆续续赶来，厨娘们已经把蔬果荤腥洗的差不多了，后厨学徒和杂事伙计正在津津业业切菜备菜，只等着中午客人点了吃食，师傅们能够及时用上。
唐玉茗到时大家都在各自进行着高峰期的准备工作，于是他也没有闲着，自觉进了后厨，开始帮忙切菜准备。
“小唐啊，一会儿就要忙起来了，趁着现在闲，赶紧去吃些什么垫垫肚子，一会儿忙起来可就没工夫吃饭了。”
“好。”唐玉茗朝那提醒他的大师傅笑笑，答应道。
在酒楼做厨子就是这样，正经饭点的时候总是最忙的，没有功夫吃饭，故而只能趁着空闲时间吃些东西。通常是午饭前吃些垫肚，忙过午餐高峰期饿了再吃。
待后厨众人垫过肚子，时候也便将近中午了，前边儿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来，间或传出店小二报菜名的吆喝声。客人点了菜，后厨就渐渐响起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一时间，人间烟火气十足。
江南仲春向来享誉天下，前来的客人中也多数是冲着这时令美食来的。唐玉茗在后厨忙的不可开交，光清蒸鲈鱼就做了不知多少条，更不用说那些价钱实惠的素炒。
待到彻底有工夫歇下来时，已是到了下午。
这时候大家都闲下来，大师傅和伙计们陆陆续续找着东西吃。吉香居在这方面倒是不亏待员工，只要不浪费，后厨里有的都可以拿来做菜吃。
唐玉茗先前吃了些饱腹的米面，此时倒也算不上饿。吉香居的后厨食材丰富，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新鲜水果，脑中突然想起昨日做的舒芙蕾，顿时就有些心动了。
做个饭后甜点也不错。
说干就干，在其余大师傅们蒸炸烹煮的间隙，唐玉茗拿过几个鸡蛋，开始打起蛋清。
因着众人都在忙碌，一时间倒也无人在意他捧着个碗打了许久的蛋。
想着今日食材丰富，用不着做那最简单的家庭版本，他就奢侈地加入了些许牛乳，待松软香甜的舒芙蕾出锅后还在上面点缀了些新鲜水果粒，瞧上去精致可爱。
唐玉茗学着其余人将食物端到前边大堂，寻了张空桌坐下，用勺子慢慢吃起来。
他是新面孔，年纪又不似寻常大厨，自然就引来不少年轻伙计小二的关注。
此时看到他盘里那从未见过的吃食，瞧着又是精巧好看的，当下就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小唐师傅，你这做的是啥？咋从来没见过。”一个年纪同他差不多的小伙计开口。
“这叫做舒芙蕾，是道点心，乃是用鸡蛋牛乳等物做出来的。”唐玉茗朝他们笑笑，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面露腼腆，眼睛却不住往盘里看，于是他笑道，“我做的多，不如都来尝尝看。”
闻言，众人自然开心点头，纷纷拿着勺子过来分，七嘴八舌。
“多谢小唐师傅。”
“小唐师傅真是大方。”
“哎呀小唐师傅手艺真好，这么个东西也能做出来。”
“是啊，瞧着怪好看的，就是名字难念了些，什么舒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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