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怪相
雪墨青摇摇头，“沉昭庄的百姓无一幸存，凶怪干净利落不曾留下陈迹。”
“是么。”风怜指上引来一阵小风，轻风掠过地面的刹那婆娑了一颗眼珠。布满血丝的眼珠在风中打转，漆黑的瞳孔渗出墨色浊汁。
他挑起小风将眼珠悬在身前，“你瞧瞧这个。”
雪墨青的眸光直直投落在半空。
那里萦绕着一团恶风将鲜红的眼珠牢牢困住，瞳孔流出的浓稠浊汁在风中任意溅洒却始终飞不出纤毫之距。
雪墨青定睛一看，眼珠沿着粘连的黏液水流般滑动，蓦地倒挂在蛛网般的浊汁之下。
只见瞳孔一顿遽然转向了她，眼神中透着杀意！
雪墨青头皮发麻退走半步，脸色变得煞白痴愣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眸光。
是……是邪物！
“是什么。”风怜把头微微低垂着，一滴雨水落在面庞然后依着下颚的弧线抚摸上滑腻的肌肤，最后湿了颈子。
天边飘起了雨。
乌云翻腾着骤雨将天幕压了下来，死气沉沉的庄子跳起了水珠。
腐肉的恶臭味随之藏匿，阴恻恻的冷风不遗余力的席卷着百里黄土。成堆的骷髅被吹到了道路之上，皑皑白骨正沉浮于脚下。
雪墨青慌忙却步，她茫然回首望向了遍地尸骸。
枯骨累累，白雨森森，穹昊之下泛起了薄绸般的雾縠，凌乱不堪的沉昭庄像极了荒野中的乱葬岗！
雨珠淌过白骨响起凄凄惨惨的水声，衬得周遭一片岑寂。
雪墨青鬼使神差的朝前走了两步，她睁大了双目凝视着地上的骨骸。
成百上千的骷髅乍然一瞧是无甚区别。但当雪墨青蹲下身子以玉箫去拨弄脚边的白骨时才恍然大悟！
她匆忙起身，眸光迅速扫望过庄内的尸骨，“糟了……”
“除了夭婴，真正祸乱沉昭庄的凶怪到底是何物。”风怜指尖相擦，风中裹挟的那颗眼珠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绞住，眨眼碾成了粉末。
他不动声色的将眸子抬起，“此间大半的人是死于精元枯竭，还有几人却是被吸干了三魂七魄。表面瞧着皆是一具空壳，实则不然。”风怜拂去一道苍绿之光举起了地上的骷髅，“死相上最大的差异便在于，有无眼瞳。”
宣于彻提着长剑靠近，双目直直盯着风怜举起的那尊头骨。
头骨深陷的眼眶之中倒悬着两颗眼珠，眶周的青黑粘液滴滴欲垂……
宣于彻揉了揉眼睛只见惨白的眼珠突然闪过一丝黑光，紧接着瞳孔增大蓦地瞵视上他的双目。
脚步一颤撤了数步，“我……我见过这种东西！”
“走。”雪墨青握着玉箫的五指软了下来，神色惊恐万状，“兹事体大，必须速速回昆仑禀告师尊。”言罢她打了个趔趄，蹑脚回身。
“哥哥。”风怜拂去手上的光芒一把拽住了宣于彻，然后朝着前方的雪墨青问，“姑娘难道不管沉昭庄的祸事了？”
雪墨青顿住脚步，只听风怜再道，“我有个两全之策。姑娘大可以只身回昆仑报信，我与哥哥留在这继续追查凶怪。”
前方的姑娘沉默了少许。
风怜平和着语气，道，“夭婴不知从何处而来，凶怪亦不知其所踪。传告固然要紧，祸事也得接着查。”
雪墨青攥着玉箫忽然把头一侧，眸光借着雨水一跃瞥向了后方，“好，那你二人多加小心。”言罢她把发上银簪脱下，背着身子双手微动霍然朝后扔去两根银针，“不仅是旁人，彼此之间也不可大意。”
宣于彻挥剑接下银针，再一抬头，只望见了雪墨青乘风御云的身影。
他追去两步，“雪师姐，这是何物！”
云雨之中传来了几声回答，“探灵针，若此针变色，则精魂缺失。”
风怜只手扶着长剑，俯首打量着剑鞘上的银针口中喃喃道，“探灵针……”
“风怜，为何不随师姐一同回去？”宣于彻问。
风怜对着剑鞘一拂手将银针藏于袖中，“哥哥体内的剑气已经融会的七七八八，况且当初不过是寻个由头让掌门传授中容决。”说着他撒眸四顾，唇边响起淡淡的声音，“难不成，哥哥还愿回去。”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不可不顾师徒之义。”宣于彻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稍显黯然。
风怜放慢了步子，低着头笑出了声，“师徒之义？他柘天也配！尊其一声师父不过是逢场作戏，哥哥居然当真了？”
“什么。”宣于彻猛地抬首。
风怜的语气变得很陌生，字里行间处处透着鄙夷不屑，似这般的恣意霎时有了凶悍大妖的不羁之态。
“阿怜，我也厌恶被束缚，什么责任与担子我曾经一概是不管的。可事情既已做下便不是一句逢场作戏就可以抵消得。”宣于彻任风雨打湿衣衫，“此事办完了便随我归去，为期一年也不算长。”
绿衣容裔在雨中，风怜长身立于黑云之下。
寂然了片刻，他回眸笑道，“我听哥哥的。”
二人淋着大雨，相视一笑。
“对了。”风怜擦拭着额角的雨滴，指着地上的那颗骷髅问，“哥哥方才说，曾经见过这种东西。”
宣于彻垂眸看去，睫毛扑簌了莹莹水珠。
风怜所指的是骷髅眼眶内诡异的眼珠，宣于彻颔首，“三年前，菩提村的仙人庙里也出现过这等怪相。当时梁渠山下的四五个村子接连死了好些人，尸首一夜成白骨，与如今的沉昭庄毫无二致。”
“三年前……”风怜思忖着，“吸食|精魄，吞噬神识。”
非妖，非魔，非怪，亦非幽，他不记得六界有过这等存在。
“风怜，那堆白骨！”
风怜正自揣测，只见宣于彻拔剑而出，“快躲开！”
宣于彻猛地推开风怜，挥剑斩断一根指骨。
风怜回身的同时身后冲来了成百上千的人形骷髅。
跖骨摩擦地面的窸窣声被雨水掩盖，所以二人都不曾注意到周遭的白骨遽然拧着颈子逐个站起，这些空壳咧着一嘴的白齿仰天长啸，发出了极其低沉而阴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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