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局内局外

　　卞楠低下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出现在他眼前。

　　小女孩穿着时髦的小洋装，披散的头发垂在耳后，一双小鹿眼清澈明亮。

　　小女孩安安静静地站着他身前，绷着圆乎乎的脸蛋，委屈恐惧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却似乎又被大眼睛下的那两条可爱的撒娇肉给挡住而无法落下，一副委屈巴巴地却又强装出坚强的样子。

　　那可爱的小模样让卞楠有些忘记了心中的忧愁。

　　他走过去俯下身，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看着面前这个微眯着眼睛的男孩，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语，小女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去，我是眯眼怪又不是怪蜀黍。’

　　卞楠撇撇嘴，看到不远处的报亭摆放着公用电话，说:“这样吧，我现在去拨打110报警，你跟着我或者不要离开我的视线都行，好吗？”

　　回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

　　卞楠带着小女孩走到报亭拨通了报警电话，不到10分钟，接警民警很快赶到现场。在核对了报警信息后，民警便带走了这个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小女孩。

　　卞楠目送着一行人离开，又和回头看着他的小女孩挥手告别。

　　卞楠坐在快餐店里，一根根的挑着面，拨拉着碗里的牛肉块儿，忽然觉得刚刚在帮小女孩的同时，自己又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丝存在感。这时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卞妈坐在角落里正在和一个之前电影机械厂的女同事聊着天。

　　直到下午五点，卞妈才送赵桂珠出门。走回来，卞妈欣慰地摸着自家儿子的脑袋说：“我儿子真聪明。”

　　卞楠眯着眼睛表示很懵逼，大脑则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需要动用家法的事情。

　　吃晚饭时，卞楠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下午赵桂珠过来是因为厂子里已经开始进行破产前期准备工作了，收购方还是前世那个民营老板。结果自然也和前世一样，原有厂址将会被改造成为一座建材城，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因此原有职工将会重新竞聘上岗，被淘汰的只能选择买断或者内退。

　　这样的结果，必然导致大部分人将会离开，而这些人已为工厂奉献一生。骤然被推向社会的他们，面对未知的未来，只感到数九寒冬并未远离。

　　其实，今天赵桂珠来找卞妈也是因为这个。知道自己已竞聘无望，就想起了之前这位厂子里交好的工友。

　　下午她来的时候，就和卞妈提到，现在卞妈经营的超市和快餐店已成为了机械厂的热门话题之一，很多工友都很钦佩卞妈的远见和勇敢，也十分羡慕现在卞家的生活。

　　卞妈在饭桌上说：“其实，我知道她今天来是想找我谋个干的。”

　　卞爸端着碗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不在意的说：“那就把她安排了不就完了？”

　　“那你想过没，今天是她，明天又是谁，后天呢？还有你没调到税务局之前，厂子里可也是有三五个好友吧。”卞妈接着又说:“再者说，来了给多钱合适？安排什么岗位合适？给的少了，安排的工作累了，回去再在厂子里吵吵，咱们受得了么？”

　　卞爸沉默不语，又幽幽地叹了一声。

　　果不其然，从第二天开始，厂子里的老职工来了好几批，有时一个人来，有时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这些人里关系近的找到了卞家，关系稍远一些的找到卞妈店里，甚至还有些人找到了卞爸的工作单位，让卞爸卞妈也十分无奈。

　　“老卞，刚刚居委会一起来通知让明天上午八点到区委开会。”元宵节这天老妈在家里看着元宵晚会，突然想起了上午参加春节团拜时的通知。

　　卞爸说：“什么事儿说了没？”

　　卞妈说：“好像是关于区里破产企业职工安置的事儿。”

　　卞爸说：“这事儿还能找到咱们家？”

　　卞妈说：“不清楚，听说好像是根据去年缴税和用工人数定的。”

　　晋阳市南城区委三楼会议室。

　　区书记付天波手握白茶杯，语气严肃地说“各位在座的工商届人士刚刚都对这次国企职工分流安置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大家都讲的非常好。我在这里也对这次安置工作说说自己的看法，三句话。第一，这次安置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第一批的分流安置工作，涉及到区内三个厂、5000余名职工。我们区作为晋阳市首善之区，也必须做出表率，在座各位都是区里明星企业的代表，一定要……”

　　卞妈听着区政府的领导讲话，心里纠结异常。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手里的笔在无意识的写画着什么。

　　都难啊。

　　坐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似乎座位上有什么东西让人很不舒服。

　　想到这几天来家和单位求她帮忙的同事，想着那一张张窘迫的脸，卞妈有些手足无措，她突然想给住在村里的公公和灵石的老父亲打个电话寻求帮助。

　　开完会，卞妈直接回家。之后分别给晋阳古城和灵石打电话，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姥爷李世昌说: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

　　爷爷卞应生则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卞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静静的坐了一下午。

　　晚上，卞爸拎着自家在外面皮了一天的儿子回家。推开门，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自己老婆一言不发地在家里坐着。卞爸和卞楠不由一愣，又各自思量一下最近没有犯什么事儿后，不由得互相瞪了一眼。

　　看你干的好事！（都赖你！）

　　卞楠挪到自家老妈近前，眼睛瞟着卞妈的脸色，小声说:“妈，我爸不是说今天是正月十六，溜百病么。中午吃完饭李杰、温辉非要叫我出去，其实本来我不想去。后来一想我爸的话，觉得出去走走也挺好，谁知道他们出去就去了游戏厅非要让我和他们一起玩……”

　　卞妈听完抬起头，站起来笑眯眯的对卞爸说:“老卞，我刚刚想事情想的忘做饭了，吃完饭咱们也遛百病去。现在你和你儿子先好好聊聊，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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